|
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变成三十一岁的，从前她以为十八岁之后是十九岁，十九岁之后……十九岁之后的事也太遥远了，何必去想呢？ 直到有一天，她去美容院敷脸，年轻的美容师盯着她的脸，认真地道：“我们店新进了一款机器，可以把你的法令纹提一提哦。你这个年纪再不用机器可就晚了呢。” 为什么？难道再不用我就要死了吗？ 就是从那一天起，她开始听到那个声音。尤其是在深夜，那个声音吵得她辗转反侧，无法入睡。 于是有一天夜里，她爬起来卸掉了家里所有钟表后面的电池。 “啪。” 指针停下，一切归于平静。 她最终还是没能和刘向来结婚，在一个夏日的黄昏，他们沿着护城河散步，散着散着，就真的散了。 刘向来说：“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。”是一个友好的陈述句。 厚重的云朵在滚烫的夕阳里翻滚，果汁似的余晖淋在他们身上。起风了，风也是滚烫的，大团大团地向前涌动。 只有他们是淡淡的，两个淡淡的中年人，淡淡地决定错过彼此短暂的相逢。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：“我会是一个很好的朋友。”不知道为什么，她的眼中有一层晶亮的壳。 “作为朋友，我想送你一句话。”刘向来笑道，“爱一个人是你的权利，时间不能剥夺的权利。” “可是……你知道的……”她低下头，轻声说，“时间可以剥夺一切。” “你呀……”刘向来摇摇头，就像李真真第一次注意到他的那一天，在会议室里，他看着满脸油光的她轻轻地摇了摇头，带着怜爱，“人生苦短，要懂得及时行乐。” 人生苦短。正因如此，爱情又怎么能和时间较量呢？ 再好的爱情最后都会风干在时间的飓风里，干瘪、萎缩，一碰即碎。 她买了酒，拎着塑料袋往家里走。 巷子的尽头，一团黑影蹲在地上，在月光下像一只大而乖的狗。酒还没喝，她已有些微醺。她停下脚步冲着那个黑影大喊：“喂，小屁孩，谁允许你随随便便跑来找我的？” 他站起来，跺了跺已经麻掉的脚，脸上是无遮无拦的笑：“你买了酒？我陪你喝好不好？” 他们一起走进她的小公寓，那个时间停滞的小小空间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的缘故，李真真发现自己竟然和陈焕相谈甚欢。他们有说不完的话，听得懂对方古怪的小幽默，就连沉默都是默契。他们就像两颗互相牵引的星星，飘浮在小小的公寓里，这里是他们的外太空，是他们的银河系，是他们真正的运行轨道。 这里没有时间。 她甚至想过，为什么不就这样过一生呢？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，在她心里生根、发芽。 | 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