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黎哥打电话了,他说,你的病情又严重了。 他说,你可能失忆了。 他说,你不认识他了。 他说,他拿着我的照片放在你面前,你也不认识了。 他在电话里哭得一塌糊涂,上气不接下气,明明屋子里暖气十足,我却感觉如坠冰窖,手指发麻,差点连电话都拿不稳。 一股无言的悲怆在心里蔓延。 对啊,这件事我猜到了,我知道终究会有这个结果,可是为什么还是心痛得无法呼吸。 早已做好了一切坏的打算,为什么还是不能接受。 黎哥哽咽地嘱咐我在家里好好的,让我别乱跑,天冷。让我乖乖上辅导班。 他说,他会照顾好你,让我别担心。 我的心堵得慌,很难受很难受。 画姐,你终究是忘了我,忘了这一切。 我如同行尸走肉,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,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。 我甚至无法想象你现在的模样,是不是目光空洞,视我为无物,是不是不认识我,是不是这世上最痛苦的样子。 画姐,你说过,你不会离开我,可你终究还是丢下了我,任我在回忆里不知所措,跌跌撞撞,碰得一身伤。 妈妈,为什么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,咀嚼起来却别有一番凄凉,令我仓皇而又无处可逃。 你忘掉了我们,在脑海里抹去关于一切的一切。 有关雪的融化,冰的升华,烟花般绚丽的色彩。 夜色卷携着席凉的萧条而来,风声飒飒,树影婆娑,即使没有下雪,可仍能想象的到,那种晶莹的小颗粒浸透灵魂时带来的,深入骨髓的苦意。 这便是北方的初冬。 与南方小镇截然相反的冰凉,这温度使人从手冻到脚,从里冻到外。 我的心亦是如此。 只能拥着杯热可可坐在电脑面前,一点一点敲下这些字,等待身体慢慢解冻,等待你的记忆缓缓复苏。 画姐,这里到处是你生活的痕迹。 我能感觉到你的存在。 天花板上垂怜一息的乳白灯盏。 衣柜里翩翩起舞的罗裙绣蝶。 阳台角落翠色欲滴的兰花草浓郁。 首饰盒晶莹透亮的水钻发卡。 二楼台阶遗失的丝带飘然。 在我的记忆里,在我的脑海里,在我的心里。 妈妈,你存在昼夜更迭的时间长河里。 我昨晚梦见你了,一片很大很大的白雾,我看不见你的五官,除了左眼那颗泪痣。 然后你笑得十分苍凉,雾散了,我去追你。 我还看见了黎哥,他逆光而来,他向我伸出双手,他说,童童,爸爸带你回家。 我扑进他的怀里,很暖很暖,还有麦芽糖的味道,甜甜的,黏糊糊的。 画姐,撤马兵乱,我早已满目疮痍。 只是南辕北辙,没有愿不愿意,我很累,我很痛,我想哭,我想陪你,我想为你承担这一切痛苦,我想让你快乐,我想让你回到从前。 画姐,我知道,因为车祸,你忘了所有。 但我想说的是,星星会说话,山茶会开花,海水淹没小丑鱼后,会留下礼物。 所以,你会好起来的。 我不信神,可还是忍不住向上帝祈祷。 妈妈,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,我可以付出所有,哪怕是生命。 妈妈,求你,哪怕忘了这一切,但也请不要忘记了爱我,好吗?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