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找媽媽,你是媽媽嗎?
<p>1995年6月的一天，我獨自一人在燈下備課，突然響起一陣急促電話鈴聲。<br/>我拿起話筒喂了好几聲，那邊才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：你是媽媽嗎，媽媽！<br/>一個女孩的聲音，稚嫩而低婉。<br/>你找誰呀？也許是受了那聲音的感染，也許是怕驚嚇了那端的孩子，我用極輕極細的聲音問道。<br/>我找媽媽，你是媽媽嗎？聲音極為倔強，充滿一種渴望，顯出幾分凄涼。<br/>我明白了，這是一個正在尋找母親的孩子。我故意拖長了聲音：你是...<br/>我是安安呀！顯然，孩子有些迫不及待了，是怕我掛了電話，聲音也大起來。<br/>安安，你在哪兒呢？我以母親的情懷叩問。<br/>我聽到電話的那一邊哇的一聲，女孩放聲慟哭起來。<br/>我大聲喊道：好孩子，快告訴媽媽，你在哪兒？<br/>電話裡傳來嚶嚶的抽泣，她哽咽道：媽媽，我一個人在家裡，好害怕。也沒有吃飯，爸爸還不回來。我作業也做完了。我很聽話。媽媽，你為什麼還不回家呢？爸爸說你去了好遠好遠的地方，說我懂事了，你就會回來。媽媽，我現在懂事了，我各門功課全是班上第一名，可你怎麼還不回來呢？<br/><br/>我揪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。但孩子的話卻使我陷入了一種悲涼和迷惘。<br/>我望著窗外襲來的沉沉暮色，不知是怎樣結束那場談話的。<br/>只記得我以母親般的慈憐對著電話說：好孩子，如果你害怕了，如果你想媽媽了，就給我打電話，記住，媽媽永遠想著你。<br/>她高興了。告訴我，她是通過電話簿找到我的名字，查出電話號碼的。<br/>她很得意地說：媽媽，你真難找。有一次，我聽到的是老奶奶的聲音，就馬上放下了電話。<br/>又一次，是一個叔叔的聲音，我說我要找媽媽，他就使勁地吼開了，好兇的聲音呦，嚇得我差點哭起來，但是我不怕，你是我撥了第九次電話才找到的。我真高興啊！<br/>我實在不忍心聽下去了，這是一個具有怎樣遭遇的孩子呢？她有多大？上几年級？家住哪裡......但這一切我都不敢去詢問。既然是媽媽怎麼會不知道女兒的一切呢？孩子會懷疑的。<br/><br/>此後。一連好幾天，家中的電話一響，我就搶著去接。漸漸我知道了女孩的情況。<br/>她在武昌一所小學讀二年後，和我女兒一樣大小。<br/>每天要乘一個小時的公共汽車去那裡讀書，中午用一塊錢吃午飯，爸爸常常很晚回家。<br/>她是班上最優秀的學生，數學課代表......而且，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黃瑩，乳名叫安安。<br/>安安很會唱歌，常常在電話裡唱些剛學會的新歌給我聽。<br/><br/>8月，學校放假後，我和丈夫帶著女兒去北京旅遊，整整一個月。<br/>旅遊回來的當天晚上，電話玲響了，是安安！那頭是她很委屈的聲音。<br/>她說她每天晚上都給我打電話，就是沒人接。<br/>她問：媽媽，你去了哪裡？學校放假了，別的孩子，有的去了夏令營，有的跟媽媽旅遊去了。可我總一個人在家裡，連說話的人都沒有，好孤獨。媽媽，我真想你帶我去玩玩，同學們都看過了長江大橋，說可好看啦，可沒有人帶我去。<br/>我的心在顫慄，可回答她的只有沉默。<br/>可憐的孩子，我能告訴你我帶女兒去北京了嗎？<br/>我開始編造起謊言來：媽媽暑假裡太忙，出差去了。以後有了時間，一定帶你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玩。<br/><br/>期中考試結束後不久，安安就來電話向我匯報她的成績了。她說語文考了99分。是全班第一。第二名是葉麗麗，98分，她媽媽還獎了一大塊巧克力。她同桌張華才考了72分，挨了爸爸的打，屁股都被打紅了。<br/>我問道：爸爸獎勵了你什麼呢？電話那頭是一陣沉默。<br/>許久，她才說：爸爸從來不管我，有幾次老師要家長在作業本上簽字，可爸爸很晚才回來，我就模仿他的字跡簽了，結果老師狠狠地批評了我，說我是撒謊的不誠實的孩子。媽媽，我以後再也不敢了。媽媽，你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呢？你回來了，我就有人簽字了。</p><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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