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2.纪念馆
<p>男人离开时，没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。</p><p>咖啡喝了三杯，女孩的照片翻来覆去看了三遍，依然想不起自己和她之间有什么交集。我在网上搜了半天“白茵”这个名字，搜出来的全是无效碎片。夜场DJ白茵，中学教师白茵，捐过巨款的白茵，没有一个对得上照片中人。</p><p>烟瘾突然上来，我决定下楼慢慢想。</p><p>正午的阳光有若水流一般倾倒在路面上，小区里有闲着无事下来散步的老人和同样闲着无事四处乱跑的孩子。一个化淡妆的妙龄女子牵着金毛犬在绿化道上打电话，凹凸有致的身材被天光点染出一层细密金圈，远看仿佛一支令人馋得掉牙的糖娃娃。</p><p>我一面抽烟一边遥遥打量她。</p><p>女子的余光瞥向我之后迅速弹开。</p><p>就在这时，我注意到她右耳那枚闪亮的耳钉。</p><p>“不好意思，请问你这是在哪儿买的？”</p><p>女子拉了一下遛狗绳，警惕地望着我：“在一个景区里面。”</p><p>“好的，谢了。非常。简直是救命的感谢。”</p><p>回到房间后，我仔细看了看照片。用手机将照片翻拍放大，看到了白茵右侧耳钉的形状。这时我能明显看到上面雕刻出的特殊字符。用铅笔临摹一张，翻拍拿到网上对比。运气还挺好。那是在东南区一个纪念馆里买到的。</p><p>我记下地址，出门打车。</p><p>一路上，司机喋喋不休讲着最近股市的动荡。这城市就是这样，你要出门时忘了带火，随便找个人借火机他都能给你扯上一通宏观经济。每个看上去不管多么平庸或失败的普通人，都能摇身一变成为投资专家。这是这个世界的可爱之处，也是它让人感到枯燥乏味的地方。为了打断司机，我只好问他知不知道那个纪念馆是干嘛用的。他兴味索然地摇了摇头。</p><p>人们对过去的事，不感兴趣。</p><p>下车后，沿着坡路往上。四周了无人烟，树木参天寂静。道路尽头是自动售票机。我花十块钱买票，在馆前溜达了一圈。看样子这里许久无人光顾。花圃里青草枯黄，麻雀在上面觅食。花圃中央是一座汉白玉雕塑。</p><p>这里是用来纪念一群医护工作者的。</p><p>雕塑上的文字记录了40年前的一场瘟疫。大意是说那年瘟疫突袭本城，一批勇敢的医护人员在危难中献出了宝贵生命。</p><p>移步至纪念堂内，玻璃柜台里展示的都是抗击疫情的照片。怀抱婴孩的护士，满脸疲惫的医师，隔窗而望的情侣，被治愈的代表。即便隔着遥远的岁月，这些照片依然不屈不挠地满溢出一种催人下泪的感动。</p><p>这时，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：</p><p>“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走走。”</p><p>站在我面前的正是白茵。</p><p>她比照片上要好看太多，不知是不是因为逃亡的关系，整个人消瘦了一圈。但瘦得恰到好处，仿佛是用铅笔擦擦掉了画中人周身冗余的部分。我喉咙有些打结地蹦出一句话：“为什么不是我带你走？”</p><p>“让我跟你回真理部？”</p><p>“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。”</p><p>“没有谁会无聊到在工作日来这个地方。而且这种地方，很久没人来了。”她眉头一蹙，眼里流露出阵阵哀伤。</p><p>从我的视角来看，反而更美了。</p><p>“如果我判断没错，真理部抓你回去，大概是跟40年前的那场瘟疫有关？”</p><p>“确切地说，是40年零4个月。”她望着我，“你要想拿那笔钱，我倒可以帮你。不过我跟你回去之前，你先跟我走。”</p><p>“你有什么办法说服我吗？”</p><p>她从身后掏出一把枪，直指我的眉心。</p><p>“好像也是个不错的建议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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